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09:36:44

【连载小说】《沙漏中的青葱岁月》(2007-10-28更新至67楼)

《沙漏中的青葱岁月》 
http://pic.hongxiu.com/www/images/NOVELADMINIMAGES/2007428135400.jpg文 / 碧云天


  年少时的爱情,总是充满了忧伤与酸涩。那些逝去的青葱岁月,永远的纯真年代……
  萧羽和王虎初入省重点高中,偶遇活泼任性的楚新星,因误会发生摩擦,却没想到成了同班同学。在日后的相处中,楚新星逐渐被萧羽纯朴正直的性格所吸引,心生爱慕,而萧羽已心有所属,但楚新星并没有因此放弃,一直痴痴地恋着萧羽……他们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?
  一部百分百的纯美校园爱情小说,期待您的热情关注!
  红袖添香阅读地址
1
  1995年秋天一个云淡风轻的早晨,我和王虎——两个十五岁的农村娃,相跟着走进古城中学。
  古城,正如其名,古老,悠远,历经秦汉风雨唐宋烟波,身后散落着数不尽的历史的尘埃。它自古就是华夏版图上的西北重镇,如今是省内重要的地级市,辖三市四县。坐落于古城西大街的古城中学是一所具有60年悠久历史的重点中学,师资雄厚,升学率高,在省内享有盛誉。
  那天阳光很好,照射在脸颊上暖洋洋的,倍感舒服。我们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,只觉得胸腔里揣着一团火似的,烧得血也要沸腾起来。
  “你爸妈咋没来,不是说好要来送你的吗?”王虎问我。
  我说:“我不让他们送。”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。
  “为啥?”王虎满脸疑惑。
  我干干脆脆地回答:“嫌他们烦!”
  王虎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。我抿嘴一笑,不再说话,只管向前走。他不知道,这一天,我已经盼了很久了。一想到终于可以摆脱爸爸妈妈铺天盖地的说教和唠叨,我就兴奋得不能自已。在他们眼里,我似乎永远是一只长不大的小鸟,只能蜷缩在他们的羽翼之下,任凭摆布。但是现在我要亲自证明给他们看:我,也会飞!
  不远处的大黑板前黑压压地围了一堆人,有的伸手指指点点,有的相互交头接耳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我快步走了过去,只见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:

  陆 斌 清华大学
  王丽娟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
  韩 慧 中国人民大学
  焦志涛 国防科技大学
  ……

  哦,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“金榜”!霎时间,这个普普通通的黑板在我眼里具有了某种神圣的意味,我不由自主挺直了身子,神情也随之变得虔诚而庄严起来。
  周围看榜的人正如火如荼地议论着,各种赞叹不绝于耳:
  “啧啧,真了不起,考上了清华大学!”
  “真是十年寒窗,一鸣惊人啊!”
  “古中果然人才辈出!”
  ……
  这时王虎也凑了上来,不无羡慕地说:“哇,要是我也能考上清华就好了,不知道这个叫陆斌的家伙长几个脑袋!”
  “呵呵,当然就一个!”这本是随口一叹,没想到竟有人回答。我也吃了一惊,忙循声看过去,发现王虎旁边已悄然站了一位女孩,清秀的脸庞上发着几颗青春痘,笑得很妩媚。见我们都看着她,她又说:“他从初中起就一直是全年级第一,这次考上清华完全在意料之中!”
  王虎歪着头问:“你咋知道?”
  “他可是古中的名人,谁不知道啊!”她反倒显得很疑惑,“你们不是古中的学生吗?”
  我笑笑说:“我们是高一的新生,初中不是在这里读的。”
  “你们是高一新生啊?这么巧?我也是的!”她咧开嘴笑了,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。
  王虎套近乎似的说:“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啦?”
  “嗯。”她认真地点点头,“不过是不是在一个班还不一定。教学楼门口贴着分班的告示,你们去看一下吧。”
  “教学楼在哪儿?”
  “一直往前走就看见了。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10-28 11:14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09:51:29

2
  谢过女孩,我们便沿着林荫大道快步往前走,绕过了尽头处的假山,顿如拨云见日一般,眼前豁然开朗。只见宏伟的现代化教学大楼、办公楼、实验楼、住宿楼等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开来,甚是气派。初中的校舍皆是低矮破旧的土房子,何曾见过这等场面。我顿时有种沉醉不知归路的感觉。
  王虎更是兴奋异常,两眼放着光说:“这里的球场看起来好爽啊!”说着轻松地向后一跃,作出一个潇洒的后转身投篮动作。
  正在这时,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,紧接着是自行车激烈倒地的“哐当”声。
  我赶紧回头,只见一个瘦高个女孩连人带车倒在地上。原来王虎向后跃起的那一刹那,女孩正巧骑车经过,躲闪不及撞在了他身上。他壮得跟牛似的,稳稳地落在地上,丝毫未损,那女孩却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,不停地搓揉膝盖。
  王虎赶紧道歉,忙不迭地上前扶她。但那女孩却自个悻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,怒目圆睁,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:“你们怎么回事儿,没长眼睛啊?神经病!”
  我们都一愣,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。王虎不服气地说:“你这个丫头,咋这样说话呢?我又不是故意的,再说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。”
  女孩扬起眉毛,盛气凌人地说:“哎,撞了别人还有理了?我就愿意这么说,怎么着?告诉你们,要是摔坏了我的阿米尼,有你们好看的!”说着低下身去检查自行车。我才看清,这是一辆崭新的粉红色自行车,三脚架上的塑料保护膜尚未完全撕去,不锈钢车把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。
  “哎,你咋不讲道理呢……”王虎急了,身子倾向前去。
  我怕他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过激行为,赶紧走上前挡在前面。我们的争吵引起了路人的注意,有的投来好奇的一瞥,有的驻足冷眼旁观。我感觉犹如针芒在背,浑身不自在。
  “星星,怎么了?”有人走过来问。我一看,是刚才金榜前的那个女孩。
  “哦,许洁啊,你快过来看,他们把我撞成什么样儿了!”她指着自己的膝盖委屈地说。那里少了一块皮,露出紫红色的皮下组织。
  许洁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我们。那目光是柔和而冷静的,让人感到舒服。
  我轻咳一声,尽力保持温和的口气说:“我们真不是故意的,要是摔坏了你的车,我们愿意赔……”
  “赔?就你们?你们赔得起吗?”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,轻轻地冷笑一声,眼中满是鄙夷的神色,“土包子!”
  我感觉整个身子一震,一股热血直往上涌,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:雪白的衬衫,崭新的深色涤卡布裤子,塑料平底布鞋——裤子是妈妈扯了新布送到裁缝铺定做的,衬衫和布鞋都是爸爸新买的。据说衬衫是“老人头”的,48块钱一件呢。为此,我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,特地去废品收购站卖了积存已久的牙膏皮和废铁皮,拿着换回的15块钱兴高采烈地跑到商店买了一条牛皮皮带,然后学大人的样子将衬衫束于长裤中,感觉自己很洋气,可以放心去城里读书了。
  但是,现在她竟然说我“土”,说我是“土包子”!我顿时伤感得不知所措。
  许洁说:“星星!别这么说,以后我们都是同学了。”说完又转头对我和王虎说:“我们一起去教学楼吧。”
  我说:“不了,我们等会儿再去。”
  目送着两个女孩的身影隐没在郁郁葱葱的绿荫之下,王虎跟诗人似的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:“生活是如此瑰丽,我看见了天使与魔鬼!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24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10:15:33

3
  先前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急剧冲淡,我抬眼望望这个陌生的城市,心中一片茫然,不知道迎接我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。
  其实我能来古中上学,还有一段故事可说。
  我和王虎来自古城150公里之外一个名叫柳湾的一个小乡村。这里只有一所中学,叫柳湾中学,乡里所有的娃娃都在这里读初中。
  多少年来,柳湾乡的娃娃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中专,就像城里的孩子考大学一样。如果有哪家的娃娃考上了,不仅家里人觉得荣耀,连左邻右舍都觉得脸上有光。所以,尽管中专的名额十分有限,人们还是坚定不移地秉承着这一信念,对娃娃们寄予了厚望。
  如果没有于老师,我的人生可能不会有所不同。
  我刚升入初中的那年,柳湾中学来了一位新的化学老师,叫于涛。他是老师中惟一一个大学生,毕业于古城师专生化系。毕业那年到县教育局听任分配,教育局长眯着眼睛对他说,好好“研究”一下可以分配个好学校,没想到于老师梗起脖子,不卑不亢地说,不用研究了,按正常规矩分配就是了。于是,他就被分到了我们那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。
  于老师很博学,经常会给我们讲一些化学以外的知识,让人感觉无所不知。他对学生很友好,从来不摆老师的架子,有时候会和我们一起玩耍,就像我们的伙伴一样。我觉得真正的好老师就应该是这样的,但让我纳闷的是,于老师从来没有评上过“优秀老师”。他对我说,他的命运是挂在他的脖子上的。我没有听懂。
  在他的影响和鼓励之下,我决定报考重点高中考大学。但在临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,激烈的冲突发生了。
  我的决定一出,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,各种议论顷刻间纷至沓来。除了于老师,其他所有人都表示发对,包括我的父母。
  在他们看来,这无异于痴人说梦。考大学是那么容易的吗?几十年来,柳湾乡何曾出过一个大学生!只有一个女娃,虽说曾是柳湾乡人,但小学读到一半便转到县中去读了。在城里那样优越的环境下,重读三年高三,头发都熬白了,才考上了本省最次等的师专。你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学生,怎么跟人家城里的学生竞争?
  连平时对我极度器重的老师们也掷以冷嘲热讽。真是蚍蜉撼大树,可笑不自量。考个第一就了不起吗?我们当年在这里读书时,哪个不是出类拔萃名列前茅的!你以为天就井口那么大一块?就柳湾巴掌大的一块地方,跟外面的世界比起来,那是沧海一粟。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不要太狂妄!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24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10:16:11

4
  校长、书记、教导主任挨个找我谈话。我们都是为你好,考一个好中专,有了稳定的工作,将来进修的机会多得是,只要肯努力,不愁拿不到大学文凭。
  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唾手可得的荣耀和前程不要,却偏偏去追求虚无飘渺遥不可及的未来。你到底想要什么?
  好像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和我作对。我不明白,既然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考上大学,我为什么就不能去试试?我并不比他们城里的学生少胳膊少腿。凡事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,如果没有人迈出这第一步,那么柳湾乡永远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。
 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不是被别人看不起,而是自己看不起自己。我哭了,以示抗议。但世界的规则并未因此而改变,最终,我被迫报了中专。
  我以为这场对抗会以我的失败而告终,但没想到于老师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,改变了“战争”的局势。中考成绩出来以后,于老师拿着我的成绩单去了古城中学,找到教导主任。教导主任看了我的成绩,当即就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。古中每年会有一些计划外自主招生的名额,我很幸运。
  后来,我又收到了省电力学校的录取通知书,于是,在选择上哪个学校的问题上,我和父母再次发生了争执。
  那天晚上,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,但谁也没有动筷子。两张通知书都摆在桌上。
  妈妈说:“娃子啊,你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。”
 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,摔得七零八碎,一如我破碎的心。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。
 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烟草味道。爸爸双眉紧锁,饱经风霜的瞳仁中透出无尽的焦灼和忧虑。过了许久,他唰地站起来拧灭烟头,深深叹口气,缓慢而又果断地说:“如果执意要上高中,你就去吧,不过清华北大那些学校你想也别想,能考上省师大就算是我们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。”省师大基本上是本科里最低档次的学校。
  “不!”不知哪来的勇气,我猛地挺起胸脯,用袖口抹了眼泪,镇定地说,“想的就是这些大学!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。爸,妈,我就是要和命争一争!”字字掷地有声。
  王虎没能考上中专,后来参加了古中的计划外招生考试,顺利被录取。
  现在我们都如愿以偿,但我知道,今后将有无数双眼睛巴巴地盯着我们,等着看我们出丑,看我们摔个大跟头。
  我们别无选择。真的,别无选择!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25 编辑 ]

孤独雨156 发表于 2007-4-10 10:17:50

赶快写好好第五节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10:45:32

原帖由 孤独雨156 于 2007-4-10 10:17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赶快写好好第五节
多谢关注。:)

韦林 发表于 2007-4-10 11:07:42

期待中...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0 14:17:20

原帖由 用心呵护 于 2007-4-10 11:07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期待中...
多谢版主加精华。:) :handshake

雨山狂人 发表于 2007-4-10 15:48:23

对。赶紧点写,但要写好呀!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1 08:29:20

5
  来报到的同学逐渐多起来。我和王虎去后勤处办了住宿,然后到校门口的小饭馆各自吃了一碗面,才闷闷不乐地往教学楼走来。
  正如许洁所说,楼门口的公告栏里贴着一张大红告示,上面详细列着所有新生的姓名和所对应的班级,我和王虎被分到了高一(6)班。
  我们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曲里拐弯的楼道里穿梭,却又竭力装出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,羞于问讯,生怕一张口便被人耻笑了去。常言道,死要面子活受罪,说得一点都没错!辗转数次,终于在三楼的拐角处找到了高一(6)班的教室。
  正当惊喜之时,我却一眼瞥见楼道里正对着(6)班教室门的窗口立着一个身材瘦长的女孩,正拿着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着。不就是那个被叫做“星星”女孩么?
  真是冤家路窄!
  她并没有发现我们,依然沉浸于眼前的杂志中。我怀着愤懑的心情仔细观察她的样子:圆圆的脸蛋,白皙中隐约透出淡淡的红润,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,身材高挑而笔直,穿一条粉色格子背带裤,雪白的衬衫束于其中。如果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,我宁愿相信她是一位善良而文静的女孩。
  王虎愣了一下,随即嚷起来:“啊哈,我们又见面了!”
  女孩听见叫嚷,抬起头看见了我们,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,“咦,怎么会是你们……”
  正在这时,教室里走出一位彪悍粗犷的中年男子,朝我们摆手:“是6班的同学吗?全部进教室来!”
  我想他应该就是班主任了,立刻和王虎进了教室。里面黑压压地坐了好多人,许洁也在其中,我们静悄悄地在最后一排的空位子上坐下来。
  班主任走上讲台上干咳一声,不言而威,教室里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。他冷峻地扫视一圈,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,声音浑厚而沉稳。
  当点到“楚新星”的时候,我看到那个女孩站起来答“到”。哦,她叫这个名字啊。似乎并不难听——应该说,还挺好听。但我不明白的是,为什么上帝往往将天使和魔鬼的特性同时寄予一个人的身体?她那刁蛮刻毒的性格根本不配这个美丽的名字。
  确定人已到齐后,班主任依照惯例安排同学们打扫卫生,摆设桌椅,完了再来一个“英雄排座次”,搞的像聚义厅似的。他命男生女生按个头由低到高各站一排,然后男女搭配两人一组,双双依次入座。
  出乎意料的是,王虎和楚新星成了同桌。又应了那句话:不是冤家不聚头。王虎看着我直皱眉头,我冲他幸灾乐祸地坏笑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27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1 08:30:49

原帖由 雨山狂人 于 2007-4-10 15:48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对。赶紧点写,但要写好呀!
多谢鼓励。:)

另外:特别感谢迦阡陌版主设置高亮。:handshake

迦阡陌 发表于 2007-4-11 09:31:37

加油 !
希望你的文章能在红袖打出好成绩:loveliness:

孤独雨156 发表于 2007-4-11 11:11:08

后生可畏啊!厉害!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1 16:50:58

原帖由 迦阡陌 于 2007-4-11 09:31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加油 !
希望你的文章能在红袖打出好成绩:loveliness:
呵呵,谢谢版主鼓励,希望能借您吉言。:lol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1 16:52:33

原帖由 孤独雨156 于 2007-4-11 11:11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后生可畏啊!厉害!
:L 愧不敢当!
很高兴兄能一只关注。往多多批评和指点。:handshake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2 15:04:04

6
  等“英雄们”各就各位之后,班主任缓缓说:“俗话说,国不可一日无君,三军不可一日无帅。推而广之,班不可一日无长——”调子拖得很长,下面有同学哧哧地笑起来。刚才休息时听见有同学悄悄议论,说以后就是他代我们数学课,我不禁暗暗想,不愧是数学老师,连开场白也像是在讲解推理题。
  顿了顿,他继续说:“下面我们进行的另一项重要工作是选举班委会。我这个人是最讲民主的——但是,鉴于大家互相都不熟悉,为了保证民主的纯洁性和公正性,这次暂由我来任命,期中考试过后再施行广泛的民主,由你们自行选举。”说得有理有据在情在理,台下一片肃然。
  “先从数学课代表选起。考120分的请举手。”中考单科满分120分。
  台下万分寂静,没有丝毫反应。
  他皱皱眉,似乎有些失望,“118以上?”
  我举起手。
  “好,你就是数学课代表。”有人好奇地向后张望,我觉得脸有些微热。
  “物理,116以上?”降低了标准,显然不看好物理不抱满分希望。
  我举起手。
  他扫视一圈,没有其他人举手,“112以上?”
  有人举手。
  “好,你就是物理课代表。”
  ……
  如此下来,六门功课我举了五次手,连自己也感到意外。
  “你,就是班长。”班主任指着我,郑重地说道。
  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转过来盯着我看,我有点诚惶诚恐起来,感觉脸部烧得厉害。蓦地发现楚新星的脑袋也在其中,脸上满是惊诧不可思议的表情。我被搁浅的自信心仿佛又恢复了,下意识地挺了挺已经不能再直的身板,心里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。
  我知道,这是学生时代的游戏规则。“分,分,学生的命根”,只要分数好,就受老师器重,受同学尊重,赞赏、荣誉、奖励随之蜂拥而来。
  下课后,王虎对我说:“这下你可算替我们争了口气。”
  我笑笑说:“我也没想到。”
  “以后要抓住机会好好整治一下那个扫帚星。”
  我知道他说的是楚新星。也许跟心情有关,我觉得自己在心理上已经取得了胜利,所以此刻并不怎么生她的气了,便放松地说:“由她去吧,一个小丫头,也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  “呵,当了班长心胸到底不一样了!”他揶揄道,“这口恶气你咽得下?”
  我说:“算了,都是同班同学了,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闹得太僵反而不好。”
  王虎嘿嘿一笑说:“其实也不会把她咋样,但有仇不报非君子,至少得让她吃点小苦头。”
  之后我和王虎拎着饭盆去食堂吃饭。食堂在教学楼的后左侧,与住宿楼隔着操场遥相呼应,打饭需要穿过操场边那条细长的小路——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路,正如鲁迅先生所说,走的人多了,也就成了路。
  刚走出操场,迎面碰上楚新星和许洁,她俩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。楚新星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,什么话也没说,许洁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:“去吃饭啊?”
  “是啊,”王虎笑容满面地说,“要不一起去吃吧!”
  我一怔,这家伙也太胆大了吧,刚认识就敢邀请女孩吃饭!
  “不了,我们回去吃!”许洁笑笑说,“不过还要谢谢你!”
  她们走远了,王虎还伸着脖子呆呆地张望。我张开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,他才回过神来。我说:“哎,你看啥呢,该不会对人家有意思了吧?”
  王虎脸红了一下,捣我一拳说:“你胡说啥呢!我明明在看人家打球……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28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7 14:00:42

7

  来到食堂,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,熙熙攘攘一片嘈杂。我和王虎排在人数最少的一个队伍后面,各自打了一份菜两个馒头,在僻静的角落里一张干净的桌子前坐下来。
  吃到一半,王虎忽然说:“你知道叶子几号开学吗?”
  我立刻停止了咀嚼,急切地问:“几号?”
  “你急啥!”他嘿嘿一笑,“吃完饭再说。”
  我知道他故意吊我胃口,于是不再说话,低头默默地吃饭。他的那个脾气我太了解了,你越追问他越摆谱,你不问他自己就说出来了。
  果然,过了一会,他见我不说话,就忍不住说:“她们明天就开学了!”
  尽管装作不在乎,但他的话还是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,不得不感叹,知我者,王虎也。
  一提到叶子,我的心情便再也无法平静了。无数个夜晚,梦里萦绕的全是她美丽的身影。千万不要说我早恋,连德国大文豪歌德都说:“哪个少男不钟情,哪个少女不怀春?”这是人类最美妙的天性。
  “豆蔻梢头二月初”,那般娉娉袅袅如花似梦的懵懂之年,情窦初开又羞羞答答,怎不让人百般流连!记忆中两条细长的小辫,宛如河畔柔美的金柳在心头荡漾,勾起了我的翩翩遐想……
  叶子是王虎的表妹,也我们俩的初中同班同学。
  那时她担任班里的数学课代表,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;我贪玩怠惰不爱做作业,每天放学后都会和同学“金戈铁马”地挥洒一番才趁兴而归。而她总是在我兴致最高的时候飘然而至。
  “嗨,你的作业到底交不交?”她尖锐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,裹挟着落雪凝霜般的寒意向我刺来。
  我向后摆手,欲使一招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掌:“稍等片刻,容在下打完这一回合。”
  “好吧,那你玩吧,我要去交作业了,明天你自个跟老师说去!”本以为这一招尚可与她周旋几许,没想到她竟视若空气,可见功力远在我之上。
  叶子扭头走了。这下我慌了,如果她把名字记下来交给老师,明天我不得挨板子了?我忙不迭地追上去,“哎,你等等!我马上做,马上做……”
  一路小跑着追到教室,她抱起桌上的一摞作业本就往外走,我连忙挡在前面,恳求道:“等我一下好吗?我只需一会儿……”
  她扬起淡淡的双眉,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行!你早干吗呢?”
  我双手合掌,像拜佛一样,闭上双眼,无比虔诚的样子:“求求你,求求你……”
  她扑哧笑了,满面冰霜顿时变成了如花笑靥。
  “我就知道你刀子嘴,豆腐心。”一看起了效应,我又不失时机地吹捧了一句。
  叶子坐在我旁边,两手支起下巴,默默地监督着我。她那闪亮的眸子清如山泉,流溢着点点波光;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,犹似曼妙蝶舞轻盈翩飞。偶尔我会停下来,微笑着欣赏这人间的至美。她则满脸飞红,狠狠瞪我一眼,然后把头扭向一边。
  叶子一直看着我做完作业,她把作业本全部交到老师的办公室,才迎着夕阳的余辉踽步归去。望着她绰约柔婉的身影渐行渐远,我的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温暖。
  美好的感觉积累得久了,就会像酝酿中的酒一样,越来越醇美香甜,令人陶醉其中不可自拔——我喜欢上叶子了。这一点,王虎心里是清楚的,他甚至有意撮和我和叶子,“我的兄弟娶了我的表妹,那是亲上加亲!”那个时候竟然就有这个意识,觉悟实在不低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0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7 14:01:06

8

  周末,我和王虎乘公交去看望叶子。
  车子缓缓行进,我斜倚着靠背,漫不经心地观赏街上的风景。路边的槐树排列得整齐而均匀,在微风吹拂下,苍翠浓郁的树叶快活地扑动着;行人三五成群,脚步散漫,似闲庭信步,怡然自得;狭长的音像店里飘出悠扬明快的旋律,仔细一听,是邓丽君的《我只在乎你》。
  当车子到达市中心的时候,古朴典雅的鼓楼缓缓进入视野。它是古城的标志,相传始建于一千六百多年前的东晋,清雍正年间重新砌以青砖,光绪年间再次修缮。整体轮廓呈金字塔形,挺拔雄伟,巍峨壮丽。走近它,便感觉仿佛在贴近一段被湮没的历史,沧桑感油然而生。街角,两座现代化的商厦隔着鼓楼相对而望,金碧辉煌的落地玻璃一装到顶,雍容华贵,气派非凡。
  绕过鼓楼,车子径直向北驶去。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,视线中的楼房渐渐稀少起来,大片大片的农田映入眼帘,古城幼儿师范学校便在这城乡结合的地方。下车的时候,我和王虎顺便在路边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和几斤苹果。
  到了住宿楼门口,正要往里走,门房的窗口伸出一颗脑袋,脸皮皱巴巴的——说得不好听点像块抹布,鼻尖上挂一幅眼镜,两只眼睛从眼镜上方透出来,警觉地看着我们问:“你们找谁?”
  王虎走上前,亲昵地说:“奶奶,我们来找同学。”
  “奶奶?”女人皱皱眉头,颇为不高兴地沉下脸,“我很老么?”
  我和王虎尴尬地对望一下。王虎连忙改口说:“大妈,是这样的,我们在古城中学读书,今天趁放假来看看我妹妹。”
  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
  “柳叶!”我脱口而出。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她指着王虎问。
  “他叫王虎。”我又抢先回答。
  “不是说是你妹妹吗,怎么她姓柳你姓王?”看来老大妈经验丰富,蛛丝马迹也不放过。
  王虎不满地看我一眼,陪着笑说:“是表妹。”
  “对,是他表妹。”我附和道。
  老大妈再次不信任地上下打量一下我们,嘀咕道:“每个男孩子来了都说找表妹,看着都不像好东西。”完了又问我们,“几年级的?”
  我站着没动,生怕再次说错话。王虎回答说:“新生,刚入学的。”
  老大妈用手推一推挂在鼻尖的眼镜,拿起花名册查找了一下,然后对着麦克风叫起来,声如洪钟:“302柳叶,楼下有人找,302柳叶,楼下有人找……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1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17 14:16:04

敬请大家多提点意见,
多扔点砖头,
这样更有助于我去不断修改,
将这个故事写好!:)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0 18:51:38

9

  干等了五分钟,却不见有人下来,老大妈不耐烦了,脸色阴沉着抓起麦克风又叫了一遍。不一会儿,听见楼梯上响起当当的脚步声,我情不自禁地迎上去,将脸部的肌肉神经充分调动起来,估计已经绽放成一朵花了。
  但不幸的是,这朵花很快就枯萎了,或许太过鲜艳的花朵通常都开不长久。下来的人不是叶子,而是另外一个同学梁静。她扭动着细软的腰肢,弱柳扶风般地移步过来。
  “哟!萧羽,王虎,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?”灿烂的鲜花又盛开在了她的脸上。
  为了不使鲜花瞬间凋谢,我硬着头皮说:“王虎要来看叶子,我也顺便来看望大家。”说着将手中的西瓜苹果拎了拎,心里直犯嘀咕:自己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不打草稿了?看来有做演员的天赋。
  王虎诧异地看我一下,眼神有点恍惚,旋即又转头问梁静:“叶子呢?”
  梁静说:“吃过午饭后就一直没有看见她,可能进城去了。”
  一听叶子不在,我立刻气馁,望望空荡荡的走廊,心中惆怅不已,但又怕梁静看穿我的心思,于是故作若无其事地问:“我们同学中有多少人在这里读?”
  梁静说:“十几个呢。”
  “那么多!”
  “学校宣称毕业后包分配,所以大家一窝蜂地都来了,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!”
  说完梁静笑眯眯地走过去和老大妈打招呼。老大妈头也不抬,抽搐似的摆摆手,我们便一溜烟跑上楼来,身后传来她响亮而严厉的声音:“不要待太久!”
  梁静笑着说:“不要在意啊,她就这个性,其实人挺好。女孩聚居之所往往也是是非之地,不管理严一点就怕出麻烦。”
  进了宿舍,女孩子们都闻讯赶过来,一时间整个宿舍被挤得水泄不通。王虎兴致勃勃地和她们闲拉神侃,唾沫星子四处飞溅,我则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。
  叶子的床就在我的右手边,素底淡蓝碎花的床单被套,显得简约素雅,恰如其分地展示着她的审美情趣。床头放着一张相框,叶子站在鼓楼前,笑容恬淡安详,一如往常。
  回去的路上,我闷闷地窝在角落里座位上,渐觉意兴阑珊。窗外的景致仿佛刹那间被抽去了鲜艳的色调,变成了灰蒙蒙的黑白影像。那个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倩影何时才会走近我的身边?
  忽然,我触电般的坐起来,身子趋向车窗,呼吸变得急促:“叶子!王虎,我看见了叶子……在新世纪商厦门口!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1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0 18:51:57

10

  “哪儿呢?”王虎向后不停张望。
  当我再次转过头的时候,叶子的身影已不知去向。商厦门口人头攒动,几个小贩在不知疲倦地吆喝。
  “你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?相思成灾,真的这么严重?”他凑过来用手背触摸我的额头。
  “别动!”我粗暴地挡开他的手,眼睛依然在人群中艰难地寻觅,连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产生了幻觉,“但我刚才确实看见了啊,她和林旭东在一起。”
  “林旭东?那小子不是考到工业学校了吗?”王虎满脸狐疑地觑觑我,似觉不可思议。
  再次路过音像店的时候,听到里面的音乐变成了裘海正的《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》。哀伤,凄婉,宿命般的无奈。
  回到寝室,我散了架似的一头扎在床上,疲惫地闭上眼睛,百思不得其解。叶子为什么会和林旭东在一起?
  这林旭东,我说熟也熟,初中虽不在一个班,但同在学校团委任过职,少不了一些必要的接触。论学习,是班级第一,年级前三;论工作,果断干练,各方协调贯通只在探囊之间;论人缘,交际广泛,老师同学无不百般爱重赞赏有加。而诸多能力中,尤以口才最为人称道,曾获县级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。
  然而,不知为什么,面对这样一个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少年,我却找不到丝毫的亲切感和认同感,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奇怪的阻隔,相识却难以相知。王虎曾略带揶揄地说那是因为嫉妒,文人相轻的毛病。我拿他与我的关系做反驳,我们俩不是一样可以亲密无间坦诚相待吗。王虎再不言语。
  对于叶子和林旭东,印象中并未见他们有过什么交往,不过各自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。但观今日情景,似乎并不是我想像的这么简单。
  正迷糊中,听见有人叩门,我懒洋洋极不情愿地下床去开了门。门外竟然站着叶子,我不禁喜出望外,精神陡然倍增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2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0 18:52:15

11

  然而叶子却一改往日的容颜,满目忧伤泪盈于睫,一见我便扑过来失声痛哭起来。我一时乱了方寸,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,只不停地问:“叶子你怎么了?谁欺负你了?告诉我,谁欺负你了?”
  叶子并未停止哭泣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掉在我的衣服上,看得我心疼得要命。突然间,我想到了林旭东,“叶子,是不是林旭东欺负你了?”
  叶子没有回答,软绵绵地依偎在我的怀里,瘦削的肩膀耸动得更加剧烈。对,林旭东,一定是他!
  “叶子,告诉我,林旭东他怎么你了,他怎么你了?……”我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,顺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欲夺门而出。
  “你去哪儿?”王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。
  “我去找林旭东算账。王八蛋!”我几乎丧失了理智,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咆哮着。
  他牢牢拽着我的胳膊死活不让我走。我怒不可竭,拼了浑身力气甩开他的胳膊。
  “萧羽,你醒醒……”王虎的声音悠远绵长,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。
  我缓缓睁开眼,看见王虎坐在床边。原来一切皆是梦幻。
  “该吃饭了。”王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,“你是不是做恶梦了?胳膊硬邦邦的,偶尔还会抽动,感觉神经高度紧张。”
  “没什么。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,心里空落落怅然若失。
  接连两天,我高烧不退神情恍惚,拖着病体坐在课堂上,如同雾里看花,懵懵懂懂不知所以。王虎看在眼里,连连感叹:“真是一颗痴情的种子!”
  到了第三天,我自知这样下去定会误了功课,便强行逼迫自己振作起来,埋头于书山题海中,想用这种自我压抑的方式来冲淡内心的忧伤。
  晚上靠在床头看书时,无意读到两句诗:“天涯地角有穷时,只有相思无尽处”心中又不免一阵黯然神伤。于是坐起来打开折叠式的小桌子,顺手取过床头早已准备好的彩色信笺,想给叶子写封信。
  思虑片刻,却不知如何下笔。想让她知道自己的一片痴心吧,却又怕她一眼给看透了。絮絮叨叨写了两页纸,回头一看,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,末尾加了几句表达思念的话,还是极其隐讳不得要领。
  唉,自己也真够没用的。我自嘲地笑笑,将信笺整齐地叠好,装入了信封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3 编辑 ]

正翔 发表于 2007-4-23 01:09:10

今天才看见你的大作,继续!加油!老同学:victory: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3 14:23:12

原帖由 正翔 于 2007-4-23 01:09 发表 http://www.jqcn.com/images/common/back.gif
今天才看见你的大作,继续!加油!老同学:victory:
呵呵,多谢翔子鼓励,顿时很振奋。:lol :handshake

雨山狂人 发表于 2007-4-24 07:55:36

:victory:

DUNK 发表于 2007-4-26 05:36:55

~~~~~~~~~

:)
:victory: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6 11:34:43

12

  自从和王虎成了同桌以后,楚新星的恶梦就开始了。不经意打开文具盒的时候,里面会嘭的跳出一只蚂蚱或者爬出一条软绵绵的毛毛虫,直吓得她惊声尖叫魂不附体。她不知道王虎这手段是从小练就的,已经炉火纯青。
  之后她立在座位旁,撅起嘴眉毛倒竖死死盯住王虎,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。可此时王虎却正襟危坐,若无其事地翻着书,眼睛也不抬一下。楚新星只能干瞪眼。如同火遇到冰,想烧也烧不起来。
  我劝王虎说以后不要再搞这些小把戏了,他快意地笑笑说,也让她知道知道我们农村娃不是好欺负的。后来楚新星的傲慢态度果然收敛了很多。王虎不无得意地说,城里人就这样,欺软怕硬,不给点颜色她以为柿子都是软的。
 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,王虎神秘兮兮地拉我出来,我问去哪儿。他说:“你还记得那个古庙吗?”
  我想起校园深处那座类似古代的祠堂的建筑,掩藏在苍松翠柏之中,红墙黄瓦雕梁画栋,古色古香的,便说:“记得啊,你一直说想去跟前看看。”
  他说:“那我们现在去瞧瞧。”
  我说:“不要吧,这么晚了,听说里面经常闹鬼。”
  “你啥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?”他不齿道。
  “我倒不是怕鬼啥的,只是觉得这么晚了被查宿的老师抓到不好……”
  “一会儿就回来了。”他怂恿道,“听说那里面藏着一部武功秘笈!”
  “哈,武侠小说看多了吧。”我笑起来,“谁告诉你的?”
  “朱东坡。”
  “那小子的话你也信!”朱东坡,一看名字就知道父母对他期望多高,可他偏偏不争气,几次测验都考个位数,还经常在自习课上捣蛋,令我颇为头疼。
  我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好奇心的驱使,跟着他悄无声息地到了古庙门口。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青砖地面上,影影绰绰的更显阴森可怖。我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看,确定没有人后,才猫手猫脚地爬上台阶。搞得像做贼似的,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。
  庙门虚掩着,王虎轻轻推开门,我踮着脚尖跟着了进去。借着微弱的月光,看见室内胡乱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课桌椅和体育器材,其他似乎没什么特别。一转眼却看见角落里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缠绕在一起,嘴里咂吧有声。
  我好像意识到什么,拉了王虎一下,他转过头问怎么了。这一出声显然惊吓了沉醉中的两人,他们弹簧似的分开来,朝门口看来。我和王虎赶紧转身拔腿就跑,下台阶的时候我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。
  他拉起我迅速躲进了古庙左侧齐腰深的草丛里。不一会儿,两人出来了。男的边整理衣服边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,女的个头适中身形窈窕,看着有些熟悉,走远了经路灯光一照,我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3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6 11:35:02

13

  “那不是许洁吗?怎么半夜躲在这里干这种勾当!”我说。
  “是她……”王虎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。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,但能猜到脸色一定不好看。过了许久,才听他低低地说:“没动静了,我们进去吧……”
  我们重新进入古庙细细地查看。桌椅下面除了成捆的废旧报纸和账册外别无其他,而且表面积了厚厚的灰尘,显然很久没人动过,不知什么地方还散发出难闻的尿臊味。我不禁有些兴味索然,催促王虎赶紧回去。他并不理会,兀自在报纸堆里乱翻。
  我正欲弯腰去拉他,却听到门口有人喝道:“谁在里面?”声音震得房梁嗡嗡颤动,接着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一定是校警来巡夜。我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,僵在原地。心想,完了,明天等着被全校通报批评吧。就在这危急关头,王虎灵敏地蹿起来一把将我拽至桌下,顺手搬了两捆报纸挡在前面。
  两秒钟后,只听“哐当”一声,庙门被猛地推开了,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大棒一般从我们头顶扫过。我屏住呼吸蜷缩在桌下,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腔,手心里汗涔涔的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  手电筒光明晃晃地摆了两下后又收了回去,听见校警在门口暗自嘀咕:“咦,没人啊……这个锁怎么老是被弄开?”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,紧接着听见锁链被拉动的声音。门被锁了!
  等校警走远后,我长长地松了口气,挣扎着要钻出来。王虎却说:“别动!刚才我看见墙上有字。”
  我气结:“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个,你以为上面会刻着乾坤大挪移心法?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出去!”
  “这个也能难倒我?”他显得不屑一顾,在身上摸索半天,拿出打火机点燃,墙壁上立刻出现一团昏黄的光晕。
  我本无心关注,但见他眯着眼睛看得那么起劲,也忍不住凑上前去。上面都是一些用粉笔写的乱七八糟的话,有几条吸引了我的目光:
  “邵雷在此立誓,将来我一定要考上复旦大学!”雄心壮志。这成许愿墙了。
  “神啊,让灭绝师太快点下地狱吧!”诅咒。“灭绝师太”是指政教处陈主任。据说她处理违纪问题向来大刀阔斧毫不留情,学生们见了她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四下逃窜唯恐不及。故得此外号。
  “床前明月光,地上鞋两双。一对狗男女,脱得精光光。”流氓啊!
  过了一会,王虎用手指着一块地方叫我:“哎,萧羽,你看这里。”
  我将身子斜过去,看到一行粉色的小字:“翔子,长大了我一定要嫁给你!星星。”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3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9 07:10:10

14

  “星星?你的意思是楚……”我想到了楚新星,常听班里女生叫她星星。
  他点点头。
  “你确定是她的字迹?”我进一步追问。
  “嗯,她的字迹我太熟悉了。”他肯定地说,“没想到她还挺多情的。”语气中透出淡淡的讽刺。
  “初一时你不也在树上刻过某人的名字吗?”我取笑他,“现在回去恐怕还能看见吧。”
  “去你的!”他捣我一拳。
  庙门被锁了,我们只能从后窗翻出去。他先让我踩着他的肩膀攀上窗口打开窗户,等我顺墙根滑下来后,他矫健地攀上来,然后做出一个漂亮的“飞鹰展翅”动作轻松跃下。那一刻觉得他真的像小说中飞檐走壁的侠客。
  走在路上,我听他喃喃地自言自语:“妈的,被朱东坡那小子耍了!”
  回到宿舍时已经熄灯了,我感觉鼻尖钻心的疼,拿镜子到水房一照,少了一块皮。
  第二天早上在楼道里碰到许洁,她怔怔地看了我一会,问鼻尖怎么了,我讪讪地说:“被王虎打了……”再看看她,一脸沉静跟没事人似的。我便想,这个女孩不简单。
  下午活动课时我去操场跑了一圈,满身臭汗地回到教室,见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,再一转眼,看见楚新星趴在桌上抽泣个不停,王虎双臂环抱着靠在窗边,低头不语。我问了旁边的同学才知道他们在议论楚新星墙上写字的事。
  我坐不住了,拽着王虎来到楼梯间的平台上,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:“你太过分了!这种事情怎么能捅出去呢?”
  他先是一愣,然后反唇相讥:“哟,这个时候来打抱不平了?就算我说了也轮不到你来指责!”说完脸色已变得铁青,立在一米开外冷冷地与我对峙着。
  上下楼的同学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。我意识到自己或许太冲动了,语气缓和了一下,试图跟他讲讲道理:“是!她是曾经羞辱过我们。但那都过去了,你也捉弄过她。扯平就算了,何必总是耿耿于怀!”
  “你倒是心胸宽广!那天你也在场,你心里觉得舒服吗?你看平时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,眼睛长在头顶似的,我凭什么要受这份气!”
  他的话戳到了我的痛处,我缓缓说:“我和你有同样的感受。我们虽然出身寒微,却也有自己的尊严,无故被别人鄙视心里当然不舒服,谁不是爹妈养的!但是,我们应该靠自己的本事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认同和接纳,而不是用这种手段打击报复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一直敬你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。然而这件事上你太让我失望了……”
  说完我欲转身回教室。他叫住我,脸色依然冷峻如铁,但声音低沉了很多:“不是我说的……我只是告诉了朱东坡……”
  我愣住了……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4 编辑 ]

碧云天 发表于 2007-4-29 07:10:36

15

  从同学们的议论中,我知道了翔子是楚新星儿时的伙伴,从上学起一直在一个班。初一下学期,由于翔子爸爸工作调动的缘故,他们举家迁往省城了。
  这几天看着楚新星红肿的眼睛,我不免有点可怜起她来。在墙上写字虽不是什么丑事,但女孩子都好面子,如今一夜之间传得满城风雨,让她的脸往哪儿搁?
  再说和王虎争吵后,我们两天没有说话,好像心与心之间隔了一层什么,即使见了面也只是淡漠地点点头。
 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破僵局的时候,一件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  那天早自习上,同学们正在诵读课文,班主任进来了,脸色阴沉着将王虎和朱东坡叫了出去。教室内朗朗的读书声戛然而止,大家都悄悄地侧耳倾听。
  只听外面劈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价响,紧接着传来班主任暴跳如雷的怒吼:“你们两个混账东西,整日不思进取搞什么名堂!我这不是和尚庙,别想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——得过且过,不想好好学习趁早给我滚蛋!”
  我心里一惊,这么快班主任就知道了?我也参与了这件事,看来亦不能幸免了。于是惴惴不安地闭上眼睛,只等班主任来传唤。
  不一会儿,王虎和朱东坡先后低着头走了进来,脸庞均红通通的,特别是朱东坡,白净的面皮上四道红红的手指印格外清晰,鼻孔口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来。
  在座的同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班主任喘着粗气迈上讲台,威严地扫视了几个来回,然后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座位。要我和楚新星坐,王虎和许洁做。刚说完,“灭绝师太”在教室门口向他招手,他嘱咐了一句“大家继续朗读”,便径自和“灭绝师太”走了。自始至终没有提起我的名字。
  吃晚饭时王虎忽然不知去向。我在教室、宿舍、食堂之间来回跑了三趟,丝毫不见他的影子。我心里一下子着急起来,满校园地边跑边喊,最后在古庙后面一个荒芜的小果园里找到了他。
  他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弯曲的干枯树丫杈上,像儿时那样垂下两条腿,一边抽着烟一边神色黯淡地眺望远方。夕阳的余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。
  我叫了一声,他没有丝毫反应。我走到他身边,伸出手轻轻拉他。他狂躁地甩开我的手:“不要碰我!”
  我惊异地抬起头,只见他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,但始终没有哭出来。我知道他心里难受,却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,只是默默地陪他坐着。
  那天晚上我们坐了很久,一句话也没说。回去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,幽暗的夜空中飘浮着几缕轻纱一般的薄云,恍恍惚惚,让人捉摸不定。

[ 本帖最后由 碧云天 于 2007-7-12 10:34 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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